风见月

第十六章冥蝶朋党

 

 

 

“最后一种解法你还没说。”藏镜人倒没被温皇绕糊涂，依旧锲而不舍地追问着。

“你可知为何史艳文在建木时偶有发作，却总是很快好转，直到回到家才一病不起吗？”温皇依旧答非所问，转移话题。

“为何？”

“痴心蛊之所以称痴心，便是要中蛊之人心心念念施蛊者。在建木时，史艳文或是听你提及，或是思及你的难处，多多少少会想到姚明月，故而痴心蛊发作不久又停歇了。待到你们归家，你不再受姚明月所烦，也不再提起她，史艳文也就不会想起这个人来，所以才导致痴心蛊发作到一病不起。现在，痴心蛊移到你身上，又被幽冥君压制，只要不再遇姚明月，便永不会发作。即便见了，你多想想她，也就无恙了。”

“我才不要想她。你别再废话，告诉我第三种解法到底是什么！”藏镜人有些发怒道。

“三十箱金蕴晶。明日客栈老地方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。”

“好！”

 

第二日，藏镜人又早早地来到了温皇落脚的客栈，他如约带来了三十箱特等金蕴晶，用了两辆马车来，几个家丁把沉甸甸的木箱搬进客栈大堂，排成了长龙。温皇在屋里是死活不起来，让藏镜人在大堂里等了一个多时辰，才晃晃悠悠走下楼来用早膳。

“不一起吃个饭？”

“早吃过了。”

“好友，何必那么冷淡呢？”温皇在藏镜人身边坐下，开始津津有味地喝起当地有名的疙瘩汤来。

“谁跟你是好友！钱我已经带来了，你可以查验。若无差池，就快将解法给我。”

“容温皇饱餐一顿再说吧。”

饭后，温皇将一个锦囊交与了藏镜人。藏镜人迫不及待打开一看，只见纸条上写着：“阴阳交合，痴心方解。”

“温！皇！”没想到竟会是这般不堪的解法，藏镜人怒不可遏，扬声抬头，却见温皇早已一手抱着钱来咬，一手拄着布幌逃之夭夭了。

“别再让我史罗碧碰见你！”藏镜人见追之不及，对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道，并踹了一脚排成长龙的木箱。谁料，这一脚竟把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踢飞了。

众人定睛看去，才发现箱子是空的，又去检查其余的箱子，竟然全都空了，估计箱里的金蕴晶早在等温皇起床的那一个时辰里被偷偷搬空了。

 

中岭北接洪荒之地有一连绵山脉横亘，山势高绝，常年积雪，人称长白。长白山在中岭西北史家领地边界处有一最高峰名唤珠峰，涵麟阶就在珠峰之上，是除舞铎关外，中岭去往洪荒的唯一通道。

涵麟阶乃是冰川凿成。自峰顶云海陡直而下，深入洪荒沼泽，可谓通天入地，世人不知其所长，亦不知其所出，与舞铎关止戈阵一样古老神秘。这里地形奇险，酷寒难耐，人迹罕至。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由舞铎关入洪荒。不过，涵麟阶依旧被世人所向往，五方天十大美景之一的涵麟春晓可谓家喻户晓。

温皇仰望着前方的皑皑白雪，神色有些凝重。再往前去，便进入珠峰雪域。他已让麒麟血积蓄了足够的土气，还金珠也从藏镜人送来的三十箱金蕴晶攒够了金气，接下来就需要回归洪荒收回本命若水，使其蜕变进化。

不过，中岭的蛊毒世家怎会任他坐大，已在舞铎关外设置了重重埋伏，更胜于三年前。而守在涵麟阶的，必定不是他温皇现阶段能够轻松应对的。无论是选舞铎关还是选涵麟阶，温皇总不免要脱层皮。

正当温皇沉吟之际，一阵炙烤的香气从前方飘来。温皇自幼经单婆婆细心调养，早已百毒不侵，他嗅了嗅，知道那是松叶烤肉的味道，禁不住闻香而去。无论是敌是友，总也避不开，不如主动应对，或可抢占先机。

踩着柔软的雪，前行了数百步，温皇便望见一个不算大的山洞。洞口埋在积雪枯木之间，很不起眼。洞口冻土上刻有一个硕大的蝴蝶图案，被落雪覆盖，隐隐约约，几不可辨。见此蝴蝶纹，温皇嘴角一扬，不再迟疑，大模大样钻入洞内。

洞中有个老头蜷身而坐，低头烤着一只兔子，篝火熊熊，将洞内烘如暖春。温皇进来，那老者也不抬头来看，专心致志地烤着他的兔子，不时地转动着撒些调料。油脂滴在火中，滋滋作响，香气扑鼻，令人食指大动。温皇也不言语，坐在了老头对面，捡起插在地上串好的地瓜，也娴熟地烤起来。洞内气氛沉默而融洽，好似祖孙两个出来郊游野炊。

很快，兔肉烤好了，老头掏出刀来割肉，这才抬眼瞟了小温皇一眼，随即目光落在了他靠放在一旁的布幌，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医字，医字下还有一个极小的蝴蝶纹，与洞外的蝴蝶纹如出一辙。若非眼力极佳的武林高手，一般人很难看到。

老头又瞧了一眼温皇抱在怀里的钱来咬，便开口笑骂道：“你这呱娃子，神出鬼没的，让我们这帮老骨头一通好找，如今玩够了，想回家了才知道来寻大人。”他一边骂着，一边切了一盘香脆的兔肉递给温皇，“你知道前面守着的是谁吗？”

“难道是应龙师？”温皇乖乖接过，捏了一块兔肉放在嘴里，顿时唇齿溢香。别看这老头衣衫褴褛，蓬头垢面，邋里邋遢，他烤肉的手艺胜过舞铎关酒楼大厨。

“哼，原来你这呱娃子自己也清楚得很啊？唉，老朽可是干不过他的。吃完了这顿，你就赶去舞铎关。那里有几个老东西接应你回洪荒。这里就交给老朽处理。”

原来，温皇能在江北招摇过市，不仅是因为身在史家领地，还因为洪荒朋党已经出动，一面给予觊觎蛊神童子的各方势力巨大压力，一面牵制了蛊毒世家大部分战力。自古洪荒不可藐，各方偃旗息鼓之下，便呈现一种风平浪静的假象。

单婆婆生前并未来得及与温皇细说朋党诸事。温皇是在焚烧单婆婆书信手札时频频见到蝴蝶纹图案，才猜知那应是朋党标识。无奈流亡途中一直没有机会联系，直到进入中岭江北，才有喘息之机，借着行医，暗中寻亲。如今终于在珠峰得遇，可谓如虎添翼。

“应龙师此番志在必得。无论此地还是舞铎关，想要通过，都不容易。既然师尊的朋党已经出面，那温皇也不再有后顾之忧。前辈虽言不敌应龙师，但此役不在击败对方，而是闯关，只需进入洪荒地界即可。”

“你这呱娃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。你以为进入洪荒，应龙师就不会追来吗？他可是水土双本元，在洪荒也有地利。单凭你我二人之力，想要通过涵麟阶遁入洪荒，那是九死一生。”

“应龙师虽有水土双本元，但水土相克，导致他功力境界难以登峰造极，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水属蛊神虫，以突破先天制约。进入洪荒之后，虽有水元坐镇，但体内土元也会同时产生克制，这比在中岭境内水元对土元的妨碍更大。况且进入洪荒，温皇自有奇招制胜，前辈只需助我入境。”

老头见他言之凿凿，自信满满，沉默良久，思前想后，暂时打消了赶他去舞铎关的念头。舞铎关传来的消息表明，温皇所料不差，那边突围也不见得胜券在握，而且一来二去，夜长梦多，结局难料。

“想不到泽梦竟会养出你这人小鬼大的徒儿来。”忽然，老头神色一黯，长叹起来，低头定定望着篝火，怅然若失。

“师尊在温皇三岁时便已遇害，生前未曾多言朋党。温皇只知见蝶认亲，更多的还望前辈告知。”看得出这老头必定与单婆婆关系匪浅，但温皇对小世界里的前尘旧事并不感兴趣，而是套问起于己有用的情报。

“洪荒之中，朋党多如繁星，小的两三人，大的数十人，皆以图腾为标志。洪荒朋党虽多，但大都昙花一现，只存一代。老朽和泽梦在的这个朋党不大不小，总共有十数人，都是些年岁相仿、久居洪荒的隐士。我们以冥蝶为标识，以探索五方天不解之谜为志趣。”

“五方天不解之谜？”

“嗯。你师尊志在找寻水属蛊神虫，而老朽则热衷于研究舞铎关与涵麟阶的构建之法。朋党中还有一些人在探寻风都与乾坤盘。我们平日里深居简出，藏形匿迹，难以寻觅，只能以特定的方式往来书信，故而我们是在舞铎沉星之战传遍五方天时，才得知了泽梦的变故。幸而你安然无恙，我们这帮老骨头总算没堕了冥蝶朋党的威名。”